如何挖掘游戏的社会价值，育碧的《发现之旅》系列将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发现之旅》是基于《刺客信条》打造的教育类产品，它本质上是个游戏，但又完全不像游戏。你在这里体验不到战斗升级的乐趣，转而开始触摸时代背景下的文化烙印。对于沉浸在《刺客信条》系列中的玩家来说，这不失为一种增强代入感的途径，因为题材对游戏产生好奇，也因为玩过游戏对题材更加关心。当然，这样一款产品，它的价值更在于面向公众的传播能力。虽然在形式上和《刺客信条》同根同源，但在内核和定位上却有鲜明的差异。
受到育碧邀请，我来到位于上海市的中希文化交流中心华希馆，提前体验了《发现之旅 古希腊》。我玩过《刺客信条奥德赛》也读过《伯罗奔尼撒战争史》（这本书应该是游戏背景的主要参考之一），因此它对我的吸引力会比它的主要受众更大。但我依然想做一个新手，以从零开始的视角进入这个游戏。
首先让我们先来做个简单介绍。
《发现之旅 古希腊》是发现之旅这个系列的第二部作品，前作是以《刺客信条起源》为基础的《发现之旅 古埃及》。可以看出来，每一部《发现之旅》都由其所对应的刺客信条作品改造而来。在模糊教育和游戏界限的前提下，将主题转向知识传递。你可以认为这依然是一个游戏，因为它使用了刺客信条的模板；但你也可以认为这是一个电子课本，就像许多强调趣味学习的APP。只是相比于后者，《发现之旅》有一个更容易被接受的外表。
《发现之旅》使用与原作完全相同的操作方式，如果你玩过刺客信条或者其他任意动作游戏，进入游戏时都不会有阻碍。它继承了原作中所有的移动操作方式，包括跑步、跳跃、攀爬以及标志性的信仰之跃等等；同时抛弃了原作中所有的对抗、战斗、死亡等元素。你不会在这里面临任何困境，贼人海盗不理你，怎么折腾都无法让自己受伤，美杜莎和米诺陶洛斯都成了和平使者。
“很难分辨与原作的区别...”（因为就是一个游戏）
不是我说，你甚至能在这把米诺陶洛斯撞一个踉跄
其实这就是我们拿刺客信条系列开的那个玩笑：旅游模拟器。这个玩笑是贴切的，每一部刺客信条作品都选择具有鲜明特征的时代背景，并且以一个开放式的场景去呈现，这让游戏中可以被塞进许多有意思的内容。这个系列多少有些演绎历史的冲动，加入与历史人物和真实事件交汇的桥段，以及“用那个时代的方式做那个时代的事”。可以说将这样一个模板改造为知识传递的工具，刺客信条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当第一部《发现之旅》公布时，它并没有那么让人意外，反倒让人觉得有点晚——它早就该来了，而在此之前的刺客信条作品则错过了这个窗口。
需要注意的是，发现之旅的唯一主题是传递知识。这个倾向非常明确，所以不仅没有战斗环节，也没有主线流程，更没有真正的主角。在与原作相同的地图上散布着30个导览点（可以理解为旅游景点），5位来自游戏中的角色提供语音讲解。不用拘泥于某一种顺序去游览而是直奔主题，在导览框上选择自己感兴趣的分类，或者直接在地图上传送到想去的地方。
导览跟导游其实没什么区别，镜头将向你展示导览项目的全貌，并且用语音补充目所不及的知识。相较于前作，现在导览的手段更丰富了。一个极为直观的分类列表将你引至兴趣所在，你可以从政治、文化、军事、习俗等方方面面走进古希腊人的生活。新作里保留了直观的时间轴锚点，从公元前3000年迈诺安文明的发迹到公元前400年的伯罗奔尼撒战争，从真实发生的故事到仅存在于著作中的神话。它在内容类别以及幅度的选择上做得很周道，足以让你一次性了解那个时代的特征。
新的导览窗口
金色是导览，紫色是探索点
看起来这些条件已经让它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旅游模拟器，可能一次实地旅游很难在同样的短时间内触及这么多知识点和盲区。况且它们不是印在书本上等着别人来读，而是有更容易让人接受、更有参与感的形态。我觉得还有一点值得提及的是，这种更友善的形态也更容易激活知识与记忆的连接点。这可能不太好理解。我觉得是这样，如果我去一个地方旅游，起码说明我对那个地方感兴趣，这种兴趣来自通过各种渠道积累而来的印象。而无论导览还是实地旅游，都是对这种印象的检验。
起码在我身上，这里有很多例子。比如我听到竞技场的导览片段在介绍古希腊马车比赛的趣闻轶事，其中一段说阿尔西比亚狄斯曾经同时派出7辆马车，包揽那届赛事的冠亚殿军。这个时候检验的关系成立了。我想起这个段子来自《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同样被唤起的还有关于阿尔西比亚狄斯这个人的记忆，那让我想起他在游戏之外的一些故事。
阿尔西比亚狄斯在游戏中似乎被扮成了一个逗比种马的形象，可在我看来他又是整个伯罗奔尼撒战争中最富传奇色彩的人。游戏限于篇幅没有展示这场战争的后半段，而那个时候才是阿尔西比亚狄斯的舞台。这家伙忽悠雅典举全国之力远征西西里，结果还没开打就脚底抹油了；叛逃到斯巴达后也没闲着，净在议会里给人添堵；斯巴达混不下去又跑到波斯，把波斯国王给忽悠瘸了。折腾了一大圈最后回到雅典，神奇的是他居然还可以重新赢得雅典人的拥戴。光这份令人咋舌的经历，给我留下的印象已经不输给伯里克利和阿奇达姆斯。
刚才提到的竞技场导览（其实你在这个游戏中也可以控制阿尔西比亚狄斯）
这种来自经典角色的验证是最为明显的，但那个时代的特征过于鲜明（或者说作为一个异域国度的人难以理解），所以在任何时候都很容易显现出被冲击的印象。大到制度战争，小到吃穿住行，甚至谈到性，都有一种这样的感觉。我仔细看了看交际花（妓院）的导览，我发现古希腊对于性的开放程度比我想象得更甚。交际花根本不限男女，同性恋爱也比较平常（比如上面那位阿尔西比亚狄斯，真是哪都有他）。甚至根据修昔底德的记载，雅典城中还发生过骇人听闻的同性三角恋情杀案。
日常生活方面的细节也是如此。拿香水工艺举例，这确实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只知道欧洲人对香水的偏爱，可不知道它诞生于6000年前的古埃及，而到了2400年前的古希腊，香水制作的工艺已经十分成熟。导览不仅介绍了从选取素材到制作的一系列流程，还展示了不同的工艺方法。比如用橄榄油做赋形剂的脂吸法，讲解过程事无巨细。顺便一提，我来参加活动时，主办方也送给我一瓶橄榄油，我还不知道要怎么用。
当然触动也不全都来自于差异，有一些似乎是人类社会共同遗留在历史中的顽疾，它们也会使我的情感发生波动。导览专门分出一节讲古希腊的女性地位，这看起来有点眼熟。女性只能在闺房中长大，做饭织衣，永远没有上升途径；到了14、15岁就要嫁人，而这可能是一生中唯一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特别是最后，我还看到了那句（也许今天仍然）熟悉的话——“最好生男孩”。
我认为她在看书，但愿如此
作为游戏，《发现之旅》为我们塑造了一些场景，这些场景在原作里就有，但现在它们的主题更加明确，你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比如雅典公民大会的演讲——这大概是修昔底德著作里着墨最多的部分了，现在有环境和角色的烘托，会提供一种更强烈的代入感。仿佛台上的伯里克利正在对你演讲，而你就是站在台下准备用嗓门投票的公民。你可以以这种虚拟角色的身份去感受雅典、或者说古希腊那种极富感染力的民主体制，我觉得这是一般的旅游或者其他形式所不能触及的领域。
在一系列导览完成之后，“导游”往往还会设计一个问答环节，与你进行互动。你只要答对他们提出的问题就好，这些问题的答案就在刚刚结束的导览途中。但就像之前说的，在这个游戏里你没有任何困境，连问答也是如此。你根本不用担心答错，因为没有惩罚；我倒觉得反而答错会更好，一可以加深印象，二可以欣赏那些五花八门的吐槽。我特别想看看发怒的希罗多德是什么样子，我故意每次都选错，不过他的大度超乎我想象。
这位大概是古希腊最好的导游
不能忽视的还有探索点。这不属于导览环节，但依我看，作为能留住玩家的要素，探索点比导览更有韧劲。导览一定程度上是被动听讲，探索点则是主动发现。这种发现可能在呈现方式上显得微不足道，但它们要比听讲的印象来得更深刻。一件陶器、一塑雕像或者一个地名释义什么的，只要是关于文化烙印的补充，都有可能成为探索点。它们像导览一样分布在世界各地，可数量比导览要多得多。而且相对于导览，探索点更具有游戏性。收集它们是一种乐趣，我特别建议不要打开地图标记或者使用伊卡洛斯，因为对于成就控来说，这会是一个友好的、得到满足的过程。
不得不提一句，我特别喜欢探索点展示物件的形式。设计师在这些地方一定下了不少功夫。假如一个探索点向你介绍黑绘陶罐，那么它还会附上一张黑绘陶罐相关文物的信息。不止告诉你这些说法是有依据的，还把依据拿出来给你看。这还是一个不错的双向推广案例，因为所有文物不仅附上详细的介绍和作者信息，还标注了现存博物馆。如果你看了之后突发奇想，或许会奔去博物馆拜谒本尊也说不准。当然，如果你对某个物件不感兴趣，那让它呆在小窗口好了。
你只能在一些很贵的书籍里找到这些作品
搜罗探索点的过程中，我发现育碧在其中还夹带了点私货，把一些Staff内容混了进去。出于学习历史的目的，这没什么必要。但要作为花边看看还挺有意思的，比如那什么跟那什么。
导览和探索点基本组成了游戏的知识结构网。还是那句话，不设限。这里没有规定你怎么阅览、从哪阅览，想从哪开始都可以。游历世界的过程中也涉及一些奖励机制，比如解锁人物和马匹。稀有人物和稀有马匹的解锁条件往往是完成某一区域的导览和探索点，这会促使你更积极地探索。不过稀有角色除了外观和身份外并无特殊之处，所以也不必太过盲从地追求。
旅游模拟器又怎能少得了拍照呢
最后再说说发售日和价格。《发现之旅 古希腊》，9月10日这个日期显然是刻意选的，颇有欢庆教师节的意思。不管怎么说，价格也实在得醒目一点，虽然标价88元，但9月10日~9月24日期间打2.5折，这样说是基本免费也不为过了。关于平台，我们从官方处得知的消息是这样的，作为独立产品的《发现之旅 古希腊》将只在育碧Uplay商城销售，而其他所有平台上已经拥有《刺客信条奥德赛》的玩家将通过免费更新追加这个模式。我记得前作（古埃及）有220万的装机量，显然这作只会更高。毕竟无论素质还是取材，“奥德赛”比“起源”要更上一个台阶。
总结一下。作为跨足教育类的游戏产品，《发现之旅 古希腊》会让你有一种在游戏中学习的感觉。当然我可不是说你玩这个游戏就相当于去了趟希腊，没到这种程度。但起码在两个方面它可以发挥余热：补充玩游戏时的代入感，扩充你的知识库，后者的效用更为明显。我觉得容易被忽略的是，其实这个游戏中展示的内容都是经过筛选的，它们不能代表古希腊的全部，但已经足够为你描摹出一幅清晰的轮廓；而你只需要付出一点点时间就可以把它印在脑海里，更何况这些时间将会在惬意、舒适的环境下渡过。
